钱钟书的《围城》是一座譬喻之城,随意撷几个人物肖像描写的例子,做我们学习比喻手法的范例。
1、她只穿绯霞色抹胸,海蓝色贴肉短裤,漏空白色皮鞋里露出涂红的指甲……有人叫她“熟肉铺子”,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又修正为“局部的真理”。
通过对鲍小姐身上服饰打扮的描述,充分展示了这个开放得有些放荡不羁而又逢场作戏的女留学生的性格。而这一切,作品是在以对“赤身裸体”这一本体进行奇特的联想、幽默的戏谑和巧妙的比喻来实现的。
2、假使她从帆布躺椅上站起来,会见得身段瘦削,也许轮廓的线条太硬,像方头钢笔画成的。
这是对苏文纨的描写。作者的幽默、调侃和挖苦,使她的傲气跃然纸上。
3、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涡,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嘴馋,仿佛是好水果。她眼睛并不顶大,可是灵活温柔,反衬得许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
这是作者对唐晓芙的描写。作家不经意间,把生活里的感情带到了作品当中,连用一连串的比喻联想,着实新颖奇特,活脱脱勾画出一个娇小可爱、贤淑温柔的清醇的姑娘形象。
4、容颜灰暗,在阴天可以与周围的天色和融无间,隐身不见,是头等保护色。他只有一样显著的东西,喉咙里一个大核。他说话时,这喉核忽升忽降,鸿渐看得自己喉咙都发痒。他不说话咽唾沫时,这核稍隐复现,令鸿渐联想起青蛙吞苍蝇的景色。
三闾大学历史系主任韩学愈,是个不学无术、又爱扯着洋人“虎皮”作大旗的角色,这样的联想比喻,既生动新奇又贴切自然,更显特别的轻松幽默,在这种亮丽“银笑”的讽刺艺术中,给读者留下一个“愚而兼诬”的经久难忘的鲜明而深刻的形象。
5、胡子是两撇,汪处厚的胡子只是一画。他二十年前早留胡子,那时候做官的人上唇全毛茸茸的,非此不足以表身份……他在本省督军署当秘书……大帅的是乌菱圆角胡子,他只想有规模较小的红菱角胡子。不料没有枪杆子的人,胡子都生不像样,又稀又软,挂在口角两旁,像新式标点里的逗号,既不能翘然而起,也不够飘然而袅。他两道浓黑的眉毛,偏根根可以跟寿星的眉毛竞赛,仿佛他最初刮脸时不小心,把眉毛和胡子一股脑儿全剃下来,慌忙安上去,胡子跟眉毛换了位子;嘴上的是眉毛,根本不会长,颧上的是胡子,所以欣欣向荣。
透过对汪处厚须眉的细腻刻画,一个利欲熏心老奸巨猾的人,混迹官场,貌似风雅实则极端势利的性格特点,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
6、陆子潇这人刻意修饰,头发又油又光,深恐为帽埋没,与之不共戴天,深冬也光着顶。鼻子短而阔,仿佛原有笔直下来的趋势,给人迎鼻子打了一拳,阻止前进,这鼻子后退不迭,向两旁横溢。
一个一心想往上爬可又处处碰壁的猥琐愚蠢的文人,就这样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
7、他的旧法兰绒外套经过浸湿烤干这两重水深火热的痛苦,疲软肥肿,又添上风瘫病;下身的裤管,肥粗圆满,毫无折痕,可以无需人腿而卓立地上,像一对空心的国家柱石;那根充满羊毛的“不皱领带”,给水洗得缩小,瘦小蜷曲,像前清老人的辫子。
李梅亭在赶路途中,遭到雨淋日晒,变得如此模样。写实结合着比喻夸张的讽刺揶揄,让人由衣着联想到整个人,从而在读者的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狼狈不堪窝囊可笑的鲜活人物。